2021年欧洲杯(欧洲杯“打垮”了疫情)

北京时间2021年7月7日，英国伦敦，2020欧洲杯半决赛，意大利Vs西班牙。 （视觉中国/图）

北京时间2021年7月7日凌晨3点，意大利对阵西班牙的欧洲杯半决赛如期在疫情肆虐的伦敦开哨。如果不是保安强行拦截，赛后疯狂庆祝的意大利球迷，差点就能从看台上冲进场内跟球员抱在一起。

英国政府允许6万人涌入球场看球，欧足联表示支持，但世卫组织和医学专家表示担忧——德尔塔变异毒株肆虐，最近7天英国单日新增确诊病例都在2万例以上，创下2021年1月以来的新高。

看起来欧洲人正在试图靠足球而不是其它东西宣告他们肯定能战胜疫情。有人认为伟大，有人认为荒谬。

2020欧洲杯本来会是史上最宏大的一届欧洲杯，从设计到预想，一切都很完美。这项已经60岁的杯赛第一次被安排在欧洲12个不同国家的重要城市举行，以此方式强化“欧洲杯”的历史、政治、人文内涵。正如左派知识分子英国人托尼▪朱特在《战后欧洲史》一书中所写：真正把整个欧洲连在一起的是足球。

欧洲杯跟欧冠联赛一样，一直扮演着超出竞技体育的角色，但疫情给欧洲杯戴上了口罩。

空场踢比赛？不可以！

因疫情被迫延期一年后，12座城市里有两座因为疫情而失去了比赛的主办权。爱尔兰的都柏林和西班牙的毕尔巴鄂，当地政府无法保证球场上座率超过25%，达不到欧足联关于上座率的最低要求。

空场踢比赛？不可以。欧足联在球迷入场的问题上表现强硬。都柏林的比赛被加塞到了伦敦和圣彼得堡，毕尔巴鄂的比赛被挪到了另一座西班牙城市塞维利亚。各个城市各自都在防疫和欧洲杯之间寻找平衡。

据《罗马体育报》统计，共有15498人进入了本能容纳7万人的罗马奥林匹克体育场观看欧洲杯揭幕战。相对过往，看台上明显球迷稀疏，氛围寥落。苏格兰时隔23年重返世界大赛，但格拉斯哥汉普顿公园，只允许13000人进场看球。慕尼黑、阿姆斯特丹、哥本哈根设置的入场人数都在14000人以下。小组赛期间，伦敦能容纳9万人的温布利，也只允许22500人进场看球。

东欧国家普遍在这个问题上显得更开放。俄罗斯圣彼得堡允许3.4万人入场，阿塞拜疆巴库允许3.4万人入场，匈牙利布达佩斯甚至允许普斯卡什61000人满座。

只有在布达佩斯才能看到足球真正的样子，尽管这一幕在全球疫情之下让人错愕——人们已经注意到匈牙利死忠球迷群的特点，他们不穿红色的主色调服饰，要么穿黑色T恤，要么直接赤裸上身。他们往往在球门后侧的看台上挤在一起，一旦球队进球，他们会像海浪冲击陆地一样往前涌，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抢走球场里所有注意力。凭什么眼下只有匈牙利人可以肆无忌惮跟陌生人肉搏在一起？

看球，请亮疫苗卡、核酸证明

小组赛期间，欧洲疾病控制中心表示，最早在印度发现的德尔塔变种新冠病毒可能在未来几个月占欧盟90%的新冠病例。德国内政部长霍斯特公开指责欧足联，认为欧足联把入场观众人数所营造的氛围看得比疫情防控更重要，“极其不负责任”。

向来喜欢说话的德国总理默克尔对匈牙利的“放肆”提出了批评。她对媒体表示，德国慕尼黑竞技场只允许14000名球迷入场观赛，但她发现其他欧洲国家的球场完全坐满了球迷，“我有点怀疑这是否是对当前防疫形势的正确回应”。

匈牙利则认为他们的防疫做得更好。“这些人大可不必担心，如果一些地方能够快速地接种疫苗，就可以和匈牙利拥有一样的球场氛围了。”匈牙利外交与对外经济部长西亚尔托回怼道。

欧洲杯开幕前，匈牙利的接种率已经高达53%以上，接种率远超德国、法国，整个欧盟平均只有38%左右。

一位旅居布达佩斯的华人如此描述：“匈牙利的疫苗接种率确实很高，所以才有底气彻底放开球场。只要打了第一针，就会有一个疫苗卡。只要有疫苗卡或者48小时核酸阴性证明，就可以去看球。为了让比赛日的当天秩序平稳，人员不过分聚集堵塞，这里还有个规定，比赛前一天，球迷就要带上疫苗卡或核酸证明去球场用球票换入场手环，第二天就省去了其它环节，可以直接进场了。”

布达佩斯的现场为足球证明：世界第一运动依然狂热。匈牙利队在主场6万多球迷的助威中逼平了世界冠军法国队，踢出了自1972年以来最振奋国人士气的一场平局，而后他们还逼平了德国队。

这个局面似乎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已经连任4届的匈牙利总理欧尔班·维克托正在谋求2021年的第5次连任，他不想放过足球——一方面想向民众展示国内防疫的成功，一方面想向欧洲展示匈牙利强盛的一面。

克制与“放纵”

欧洲杯决出八强后，世卫组织欧洲区主管汉斯·克鲁格在7月1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警告：“世卫组织认为，欧洲地区53个国家的新冠病例数过去10周以来的下降趋势已经结束……由于近期对旅行、集会和社会限制的放宽，上周的新增感染病例数量上升了10%。”

多个办赛国数据对世卫的警告提供了支撑。苏格兰6月30日公布的数据显示，在当天苏格兰新增的1991例新冠感染病例中，约有2/3的感染者是曾前往伦敦观看苏格兰与英格兰的历史上第100场不列颠德比。

小组赛最后一轮结束后，芬兰卫生部门对从圣彼得堡返回的球迷进行了核酸检测，86人被检测出阳性。因为边境检测能力不够，大约800人在没有接受检测的情况下返回了芬兰。数据显示，因到圣彼得堡看球而确诊的芬兰病例高达300人左右。芬兰本是欧洲感染率最低的国家之一，欧洲杯给他们造成了额外的紧张。

跟匈牙利相比，西欧国家大多保持克制。四分之一决赛，英格兰在罗马对阵乌克兰，考虑到英国的德尔塔变种病毒疫情加剧，意大利当局向欧足联提出强硬要求，取消还在英国当地的球迷已经购买好的球票；意大利还向各大航空公司发出通知，禁止前往罗马观赛的外国球迷登机；对于已身处意大利境内但在6月份曾去过英国的球迷，实施为期5天的隔离。最终，只有不到16000名球迷在罗马观看了英格兰淘汰乌克兰队的比赛，占场馆总容量的25%。

英国在欧洲杯期间的防疫态度变化很大，像极了三狮军团在单场比赛里的发挥。小组赛期间温布利的上座率被控制在25%以内，那些一年前就订购了球票的球迷，被强行退票。到了八分之一的英德大战，温布利上座率被允许提高到50%，4万多名球迷现场见证了英格兰对德国人历史性的胜利。接下来的半决赛，超过6万张球票被允许售卖。

2021年6月29日，2020欧洲杯1/8决赛，英格兰Vs德国，球迷观战助威。 （视觉中国/图）

球迷是希望看球的，至少部分球迷如此。一位英国留学生这样说：“同时举行的温布尔登网球赛，球场可以被坐满，观众甚至不用戴口罩，不用做社交隔离。为什么网球比赛可以坐满足球不可以？为什么富人去看网球就可以开绿灯呢？”

英国的防疫策略在欧洲独树一帜也是事实。北京时间7月6日，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宣布，英国大部分新冠肺炎防疫措施将于7月19日取消。首相鼓励他的民众“与新冠共生”，社交距离规则将被取消，不再强制戴口罩，并允许所有企业重新营业。

英国“自我放纵”的情况引起了德国、意大利的担忧。默克尔认为，英国根本就不应该举办决赛，英国是病毒风险区，欧足联应该为全欧洲负责。意大利总理德拉吉则干脆建议把伦敦决赛改换到罗马。欧洲议会早前已致信欧足联主席力促更换决赛场地。更早之前，匈牙利很骄傲地宣称决赛应该搬到布达佩斯。

但英国人和欧足联配合非常到位。一方面，英国期待温布利场面火爆，另一方面，他们也要做好基本的姿态——当谈到要更改决赛场地议题时，英国首相官方发言人即表示，每个观看决赛或半决赛的人，或者此前一天在温布利观看球赛的人，都将面临更加严格的入场要求，包括提供新冠病毒阴性测试结果或全面接种疫苗。

最大赢家欧足联

可以预见，如果英格兰能夺冠，疫情下的欧洲杯对舰队街而言更能被载入史册。

谈到温布利放开球迷人数限制时，英国文化大臣道登称：“半决赛和决赛将成为我们国家从疫情恢复过程中的难忘时刻。”听起来，温布利的现场DJ早已经准备好了《足球回家》，这是一首创作于1996年英格兰欧洲杯之前的歌，流传至今。对英格兰人来说，能去温布利看比赛，生活就是正常的。

欧足联当然乐意看到这一点。欧足联主席塞弗林说：“这是个非常棒的消息，可以有那么多球迷去温布利现场观战欧洲杯的最后3场比赛。过去的18个月让我们深刻认识到，无论场上还是场下，球迷都是比赛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过，德国内政部长霍斯特·泽霍费尔在德国队被英格兰队淘汰出局后的第二天，直接抨击了欧足联对温布利观众人数的纵容：“我无法解释欧足联为何做出这种不明智的行为，我怀疑是为了商业主义。”

2012年的欧洲杯在欧债危机笼罩下实现营收13.91亿欧元，2016年欧洲杯营收超过20亿欧元。疫情下的2020欧洲杯呢？权威机构预测：全球预计将有50亿人次的电视观众，收看本届欧洲杯决赛阶段的51场赛事。欧足联的收入将超过65亿欧元，其中约16亿欧元来自赞助商。来自中国的4家顶级赞助商，占据欧洲杯赞助商数量的1/3，为欧足联的收入作出了重要贡献。

疫情之下，让球迷涌进球场看球到底有没有错，这很难说。目前身处欧洲的体坛周报资深记者马德兴，是在采访完中国队的世预赛四十强赛后继续往西飞行的，他也是唯一随中国队出征西亚的国内记者。他说，现在的欧洲比他想象中正常很多。此行，他拍摄的最有趣的一条视频倒跟欧洲杯无关，恰是中国队、关岛队共同包机落地多哈时的一幕：前排机舱的中国队全体成员很认真地穿好了白色防护服，关岛队球员仅仅戴着口罩若无其事地站在机舱后排笑呵呵地盯着中国队看，两拨人相互觉得诧异。从这个角度而言，可能谁都没有错。

但欧足联无疑是最大赢家。作为四年一度的大IP，欧洲杯至少在财政上没有被疫情打垮，而是欧洲杯“打垮”了疫情。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丰臻